那天,去拜访一位高中同学。意外地,发现他正用中午时间,播放《那一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他平素儒雅端庄,老成持重,让人感觉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言谈间,他也笑着说:“高中时候,一个哥们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没胆,我就替他去追。”
我瞪大了眼睛:“呀,老哥,原来您也这么浪漫?”
“不行了,老了,人一老,容易怀旧。”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尽管,他还没到40岁。
电脑上的《那一年》仍在继续,但这个关于青春的话题却深深击中了我的心。
我想起很多和青春有关的日子。
那年头,很流行一句话“女孩因可爱而美丽,不因美丽而可爱”,这句话激励着无数丑小鸭们努力向白天鹅看齐。也正是中了这句话的毒,我把自己包装成了文艺少年,《飘》、《呼啸山庄》、《红与黑》、《茶花女》、《傲慢与偏见》这些句子冗长、让人读得有些不耐烦的翻译小说,陪着我很文艺地度过了我的少女时代。尤其喜欢那本《简爱》,夏绿蒂 勃朗特让我们这些灰姑娘有底气寻找自己的爱情,有信心打败美貌的有钱小姐,从简爱嘴里,说出了平等,尤让丑小鸭们振奋:“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你不是想错了吗?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就是这个矮小、不美的姑娘,她的一生却被爱情的光辉所照耀,这让和她有着相似成长背景的我们,更加感受到了一种榜样的力量,感受到了那种纯美爱情干净的特质。于是,在梦想中,我们也期待有这样纯净的爱情的降临。
那年头,喜欢汪国真。大约是90年代初,汪国真的诗犹如千朵万朵白玉兰,一阵风过,瞬间怒放,清新典雅,令人迷醉。“总有些这样的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不是不想爱/不是不去爱/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这样的语句,平易浅近,却又细腻温暖,读之如清茶入口,沁人心脾。那时候,吃饭比买书重要,所以当我好不容易才借到那本《年轻的思绪》时候,喜欢的不得了,为了赶时间,顾不上好学生的颜面,上课偷偷抄,晚上点着蜡烛抄,历时四天,终于抄下了一本诗集,在同学们中间广为传阅,等回到我手里时候,已经皮毛皆残。
那年头,琼瑶和金庸也是校园文学中响当当的两位泰斗级人物。琼瑶的古诗词功底甚好,尤其对宋词研究颇深,她的好几个书名都是从宋词中直接演化过来的,比如说《一剪梅》、《一帘幽梦》、《庭院深深》。当时,女同学讨论最多的是琼瑶女主角的名字叫的都非常有诗意,什么紫菱、依萍、羽裳。不过,说老实话,我不大喜欢。因为,琼瑶的小说,多半写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才子,为了爱痛苦的死去活来。我性子急,受不了那种折磨,宁愿不看。所以,在大部分女孩为琼瑶的故事流泪时,我已经翻墙读到了另外一个阵营——金庸的文字世界。金庸的小说,都是厚厚的,一部一部,看了就上瘾,魂被他勾走了。跟同学商量排队等候,拿到手的书,都是封面残破,页卷角烂,还能闻到一股闲闲的温热的味道来,不消说是上个读者留下的。葵花宝典,九阴真经,乾坤大挪移,降龙十八掌,在我眼中神的不得了,在心里也常常羡慕杨过的奇遇,欣赏萧峰的英雄气概,喜欢亦正亦邪的俏黄蓉。现在,里面的情节几乎都不记得了,倒是这些年翻拍的电视剧常常修复着残存的记忆。
那年头,迷恋郭富城。港台风劲吹,一夜之间,四大天王红遍大江南北。其中,最帅的非郭富城莫属,他那中分头,俊朗的外形,忧郁的眼神,热歌,劲舞,让小女孩们从心底里迷恋。不少人省下吃饭钱买来他的小贴画贴在书上,本上,课桌上,寝室里,保不准做梦都是郭天王。每当我们唱起那首“对你爱、爱、爱不完”,家里的老人就会不屑一顾地说,“这个人结舌子么?”难以想象要是让他们听周杰伦的哥,还不跟上刑一般?爱屋及乌,不顾大人们对郭富城“五五”或“四六”式所谓“汉奸”发型的藐视,少男少女热烈追捧模仿,纷纷以此为荣。高二那年,我也毫不犹豫地剪掉了自己多年的长发,勇敢地加入了“郭富城头”的行列。
那年头,爱情也会不期而至。人们都说,爱情不分年龄。可是,在每个人心中,难忘的多是年少时那砰然心动的感觉,那欲语还羞、不可示人的秘密,藏在心头,百转千回,兀自忧伤着,甜蜜着。那时候,一片树叶,一张纸条,一片月光,一场大雪,可能都蕴藏着无限情意。犹记得,70多岁的历史老师在课堂上悠悠讲述世界史,书桌下与他两手无意相撞,心头如小鹿乱跳。犹记得,绿野无边,夕阳泼金,一前一后,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犹记得,教学楼前,桂花树下,香气浓郁,偶然相遇,四目相对,又无语掉头,心里却有饱满的羞涩与甜蜜。犹记得,青春少年郎,白衣胜雪,相约放学回家,一起穿过暮春微雨,一起编织唯美的清愁。
20年过去了。如今,青春成为记忆,韶华不再丰美如斯。
再看看我们,沧桑,就像那少年时的月光,撒了一脸,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