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一个年龄大点的哥哥告诉我：“塔寺庙里压着大蟒蛇，你只要把塔里的一个橛子拔了，水就把汝州城给淹了。”想象着白蛇传里水漫金山的样子便心怀恐惧，这里几乎成为我的一个禁地，要路过时便尽量绕着走，不能绕时便加快步伐匆匆而过。成年后慢慢没了这种恐惧，但也忘记了它的存在。

    2006年，听朋友说那塔成了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便有了点去看看的意思，只是这事那事一耽二搁却很长时间没去，直到今年石榴开花时的一个周日。那天早上没事，三转两转转到城东一条十来米宽的小街上，一个丈余宽的铁栅栏门敞开着，里面有座砖塔，香烟袅袅地，便走了进去。

    一位慈眉善目、退休教师模样的老者迎面而来，作起了介绍，汝州法行寺砖塔为长方形密檐式，高约30米，外形略呈抛物线形。塔基高0.7米，呈方柱体，上为九层八角形涩檐，每层均有一半拱形小佛龛。顶部于塔刹座上立宝珠形铜座；塔身南壁辟圆券门，门内设方形塔心室，可达第二层；室顶用迭涩砖层砌，造型奇特。九层迭涩密檐颇具宋、金特点，应为宋、金时加筑，而塔身的壁面砖虽经多次抽换，外形仍保留有唐代风格。塔的底层券洞里目前敬的是三皇姑。传说古代时，汝州有蛟龙作祟，上天派三皇姑下界捉蛟，用铁链把蛟龙锁了起来，并挖一深井，囚于其中，井口上压一巨石，锁链系于石上，在上边建宝塔一座镇压，使其永远不得出世，法行寺也因有此塔而俗称塔寺庙。2006年国家文物局批准法行寺塔为第六批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见老人说完，我开口便问：“这里是庙乎？是寺乎？”原以为我是外地人的老人一下子愣住了。我亦接着为老人介绍，据资料记载，法行寺原名法华寺，北魏所建，南北朝时，梁武帝萧衍曾至法华寺与寺中高僧讲道。塔至迟唐时建成，具有佛教功能，主要用来供奉和安置舍利、经文和各种法物。岁月沧桑，星转斗移，法华寺昔日盛景只能在故事中找寻，留下的只有法行寺塔和字迹依稀可辨的6块石碑。其中大清道光二十四年重修法行寺塔碑记载：法行寺即古之法华寺也，中间修补者屡矣。而不知何时塔里供奉起三皇姑来，三皇姑属于道教系统的神仙，寺便变成了庙，塔的佛教功能变为道教功能，被赋予塔的镇妖驱魔的含义。汝州多水，古为泽国，直到宋朝还有三十六津之说，汝州南三十里属于伏牛山系的三山坡上和州北三十里属于嵩山余脉的庇山上皆有镇蛟之塔，与城中之塔遥相呼应，表达了汝州人民祈求平安的良好愿望。汝州城中，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几乎没有高于15米的建筑，也没有很高大的乔木，30米的法行寺塔高耸入云，是古老汝州九里十八步城墙里的主要地理坐标。

    老人补充说，抗日战争时期，日寇占领汝州市时想扒掉这座塔，附近的老百姓说，如果扒了塔，蛟龙就会出来作恶，蛟龙到哪里，水就到哪里，蛟龙跳多高，水就涨多高。吓得日本人知难而退，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握手告别。

    从此以后，我便常常起早，在高楼大厦中穿行约半个小时后，来这里这个藏着国宝、相对空旷的院落，围着塔基绕行几周，仰望这座塔，看塔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听刹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不知道这座原来在汝州人眼里看似平常的砖塔。是因为年代的古老，还是因为人文的故事，还是兼具了唐、宋、金的风格，抑或是综合了以上各种元素，成为汝州市风穴寺、文庙之外的第三大建筑学意义上的国宝的。但是，既然是国宝，我们就有责任爱护她，保护她，不使她再受到侵害。

    此后，隔三差五，我即会来看看，也常常碰到这位退休教师模样的老人，也许他的心思也和我一样。